语言是一种常常为人所忽视的力量。

善语者掌握七种基本原则:主客、伏线、衬染、照应、反对、省笔、隐微,便可将他人之心置于自己之股掌。或盘啄、或洗练、或惩恶劝善、或文过饰非,皆出于己愿,人无有不从者。

缚魂晶是使用这种力量的行家里手。须臾之间三言两语,不仅解了自身将毁之困厄,还将龙巢“二代目·伪”顺便收入毂中。

听从内心对于法术力量的需要,库西利安暂时放下龙心厅之中休憩的欢乐时光,开始准备为自己的“学业”而奔波。在手中缚魂晶的指引下,他很容易就解锁了第一个任务目标——“群兽之心”以及属于它的那枚缚魂晶。

不同于其它巨龙,棕龙并不喜欢遨游于九天之上,他们更青睐于在大地之中快速潜行。在龙巢氏族的小心侍奉下,身躯已经变得有些臃肿的库西利安,径直钻入了地底深处,好像划水一般用其长有皮膜的脚爪向着目标飞速游去。

……

“一切遵从兽心便是。”

这是哈克南身上的缚魂晶,在其给亲随武士们下达决死冲锋命令前给予他的寄语。对于身边这位“新朋友”的话语,塞勒姆酋长一向是言听计从。

只是真正短兵相接之后,他突然变得有些无所适从——刚刚离得稍远尚且还可以加以抑制,现在和“群兽之心”紧密相连的炽影兽群就近在咫尺,陷入热血狂战的它们带给哈克南的影响已经堪比惊涛骇浪——可兽心又该如何指示自己前进的方向?

在心脏剧烈泵动的间隙,年轻的沙漠精灵有了片刻犹疑,他不由自主地低吼着:“兽心为何?何为兽心?”

“吒!”一记音爆打断了哈克南的思考,落在冲锋梯队后方的他遭遇了猛烈打击。虽然在黑夜之中无法看清袭击者的模样,但那听了几十年的声音还是让哈克南瞬间亡魂大冒。因为那正是他的授业恩师、被他构陷而不得不亡命天涯的“拔舌者”布拉奇,所特有的冷冽嗓音。

在塞勒姆的武士们决死冲锋伊始,眼神犀利的“拔舌者”就看到了衣甲鲜明的哈克南。更令其大为光火的是,这个孽徒在发动了象征塞勒姆荣誉的“决死冲锋”后竟然躲在队伍最后,畏缩不前。

红色悠闲自在

“真是把哈吉尔汗的脸都丢尽了。”布拉奇的牙齿咬得发出了声响。

这位身兼大武士和音言术士两种职业的前塞勒姆第一强者虽然已经被部族视为叛逆,但却也无意于大肆杀戮那些曾经的同胞。

凭借着高超的技艺和在手的两把弯刀,这个沙漠精灵强者硬是在乱军之中游刃有余。

弯刀一削一抹之间,往往就能将敌人递过来的兵刃或挡格、或送出,分毫不会为其所阻。布拉奇的动作宛如行云流水,仿佛迈着圆舞曲的舞步就踱到了昔日徒弟身侧。

没有用“死亡之音”将骑在马上自言自语、微微有些出神的哈克南直接轰杀,“拔舌者”只用了三成本领发出了“威吓之音”就将哈克南击落于马下——他并非只为复仇而来,更重要的是要为这个孽徒上好最后一课——好让其明白什么才叫做“荣誉”。

“小子,你真的把我安达的脸都丢尽了。”布拉奇将自己刚刚内心所言和盘托出。

哈克南所骑乘的六足骏马本就是他师父所驯服再转赠与他的,此刻面对布拉奇自然是难以升起半分抵抗之心。见到剑拔弩张的两任主任,这匹聪明的坐骑耸了耸宽阔的肩膀就慢慢向战圈之外加速小跑而去。

“今天我们要做个了断,”两把弯刀划分别挽了一个刀花,布拉奇沉静地看着自己倾囊相授悉心调教的徒弟:“只比刀法,我要教会你什么才叫荣誉。我的徒弟。”

兽心。兽心?兽心!照见五蕴遍寻无果之下,年轻的塞勒姆酋长遏制住自己向亲随武士呼救的冲动,伴着胸膛中悸动到疯狂的节奏,他按照曾经师傅的教诲双手一虚一实握住镰刃剑柄,剑身平举而尖端稍倾。

“你是徒弟,你来先攻。”

没有虚意客套,哈克南合身扑向了他的师傅。他很清楚教授自己技艺的这个沙漠精灵的行事作风——有恩必偿,有仇必报——而这正是“拔舌者”绰号的由来。

死生大事也。年轻的酋长奋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将生平所学皆尽使出,不敢有半分松懈。他知道此时和自己年幼时每天都要进行的对招训练不同,稍有失误,招来的就不是刀背的拍打而是致命的刀锋。

“还不错,至少没有松懈。融合了群兽之心?力量也有一定增幅,”布拉奇一边挥舞双刀截击着哈克南的蓄势抢攻,一边注意观察着他的身形步伐,时而出言提醒:“不要只盯着别人手里的刀,要看他的脚步。记吃不记打的蠢货。”

虽然有着群兽之心的加持以及年龄的优势,哈克南一时无虞抢攻所消耗的体力,但他还是没有功夫去为布拉奇讽刺话语而感到恼怒。哪怕对面那个沙漠精灵使用的每招每式哈克南都曾经学过,可是自己仍旧是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要知道现在可是他在抢攻。

“吒!”剧烈的音波骤然而出,只是并非布拉奇违约偷袭,音言之术攻击的对象也不是正苦苦支撑的哈克南。

感受到脚下的异动,布拉奇知道是炽影兽潜伏过来准备奇袭,于是先发制人,一发蕴含十成威力的“死亡之音”贯入脚下的沙石之中。

声音听起来并不大,可是威力却相当惊人。一道锥形波纹过后,交手两人脚下的沙地都陷下去两尺有余;潜伏于地下炽影兽的热血如同汩汩清泉,瞬时涌出。

“你的手段?”布拉奇原本就冷冽的声音骤然更加冷酷:“换我进攻了。”

话声刚落,“拔舌者”的弯刀就化作一道道春日惊雷,向自己不争气的徒弟席卷而去。这些招式哈克南同样学过,甚至其中一些他刚刚抢攻时还使用过,只不过在其师傅手中平凡的招式却化腐朽为神奇。

何也?唯手熟尔。

年轻的酋长此时连招架之功都没有了,十息之内其身上连中十七刀。若非有着精良的铠甲保护,再加上布拉奇出乎意料地尽捡一些不致命的地方下刀,哈克南早就被砍成碎块身死命消。

“小子,你还差得远呢。”恶狠狠一口浓痰啐到躺倒在地失血昏迷的年轻酋长身上,啐完之后兀自觉得不解气还狠狠补上了一脚:“若非是我安达的儿子,你早死了。”

言毕,布拉奇单手拎住孽徒的衣甲领口,将其向战圈之外拖去。

昏迷的哈克南缓缓睁开了双眼——随着鲜血流出,群兽之心加紧将炽影原血泵入其血管之中以作补充——血灌瞳仁的他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邪魅笑容。

反手用左手死死抓住拎着自己的有力手臂,在对方惊愕的眼神之中,一直握在哈克南右手的镰刃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师傅的胸口之中。

“一切遵从兽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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